手足口病的故事
手足口病的故事
文/Fecility
编辑/洱矣
“你是不是被误诊了？手足口病不是小孩子才得的吗？”
一直到出院，还有人这么问我。不瞒你说，当我的手脚开始长疱疹的时候，我还以为是妖魔施法，湿毒入体。
你可能知道的手足口病
为了解释清楚这个病，我问了一下度娘，结果如下：
手足口病是由肠道病毒引起的传染病，多发生于5岁以下儿童，表现为口痛、厌食、低热，手、足、口腔等部位出现小疱疹或小溃疡，多数患儿一周左右自愈，少数患儿可引起心肌炎、肺水肿、无菌性脑膜脑炎等并发症。个别重症患儿病情发展快，导致死亡。
用大白话来说，手足口病并不专属于小孩子，若是家中有小孩子得病，抵抗力差的大人也很容易患上。比方说我病房里这一窝的女病友，不是连着熬了一个星期夜，就是正处生理期，病毒特别关照。
引发手足口病的病毒有20多种，所以得了一次并不代表你就高枕无忧。根据成都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信息，我们感染的是CoxA16。
手足口病的潜伏期大约5-10天，从口腔长满溃疡开始。如果某天，你吃饭时感到无法下咽，那便在告诉你，溃疡已蔓延到咽喉了；接下来便是高烧，白细胞指数直线上升，打针吃药，等着烧退；退烧之后，最恼火的手脚疱疹此时闪亮登场——它们有些是皮下一颗颗的小红点，有些是裹着病液的疱疹——不痒，但是很疼，致使我和我的病友们不得不一瘸一拐地走路。过了几天，疱疹不疼了，手足口病终于迎来了它的尾声。
但你别急着走。这时候，医生们会尽可能留住你，直到疱疹完全淡去。等待疱疹淡化的过程是最漫长的部分。由于体质不同，有些人五六天就淡了，有些人半年也不见消。
医院则从发烧当天开始计算，原则上10天以上才能出院，14天刑满即可无条件释放。我病友中的大多数人，等到12,13天后才出院。
你可能不知道的手足口病
在医院的感受，可能取决于睡的是什么床。
进医院的时候是中午。我跟在护士身后，进了一间大约50平的病房。
病房窗帘拉得严实，明明是白天却不见日光。里面摆了六张大病床和四张折叠床，已经有八个女孩儿住在那儿了，她们面无表情，显得困倦。病毒就在空气中流窜，我们被隔离着，也互相传染着。我想起15世纪货船上那些非病即死的黑奴们——那拥挤的、潮湿的、无光的、吵嚷的、散发着恶臭的船舱。心怀悲悯。
护士拿起了门口一张折叠床上零散的报纸。
“上个星期领导（注：和平哥）来视察过。这张床是干净的，你就睡在这里。”
“请问还有没有别的床位啊？”
“有还用得着你说。”
“这里……没有枕头？”我医院洗具的护士。
“哦我帮你看一下。”
大概过了40分钟，送洗具的护士过来了，我又向她要了一次枕头。
“这张床就是没有枕头。”
最后我在另外张闲置的折叠床上又找到了一床被子，拿原来的被子当枕头。摸一摸新被子，好像蒙了灰。也许是心理作用吧。
我在这张床上睡了三天。
这三天的经验告诉我，永远不要幻想在折叠床、充气床、睡袋这些东西上找到睡觉的感觉。每天入睡的时候，我必须平躺在正中央，躺舒服了就千万别动，否则响声如同千军万马；每天醒来的时候，我也一定会扶着腰坐起来。这酸爽，简直够味。
住院三天以后，大批病人出院，我有幸换到了窗边的病床。就这样，我拥有了自己的床头柜、凳子、电插头、床桌、垃圾桶。换床单的护士见我没有枕头，还给了我一个。
大病房里的折叠床被收走了，房间由逼仄变得宽阔。从此以后，吃饭不用端着纸碗，电脑不用放在腿上，写字不用弓着腰板，睡觉不用平直身子，被子不会掉在地上。
前三天的沉默寡言变成了后来的欢声笑语，谁能想到，只是换了一张床呢。
“我走了，不代表离开了就不回来。”
病房里的娱乐生活算得上丰富。
除了护士每天都会给我们的一叠报纸，学工部来探望对的时候，还给我们发了扑克牌——“你们在这里面没事打打牌啊。”晚上，女生这边在玩Q，男生们也围成一团进行着激烈的杀人游戏。再加上病房里有插头，夜里也不断电，又有电脑手机在身旁，快哉。
学霸的日子呢，是绝不会无聊的，“喂，是xxx吗？你把我所有的书都带过来。对对对，还有我的六级词汇书。”——面对病痛，不过是淡然一笑，写起高数，谁敢与我争锋。
哎，但是这把病床坐穿的日子，谁也耐不住啊。
4月23日，一个被取样并要求留院观察满14天的女生呆不住了。她把手包混到了即将出院的病友包裹中间，准备消毒后直接带走自行出院。“一个男同学周六跑掉，到今天周三了，啥事儿也没有。”
她躺在床上翘着腿，悠悠地拨弄手机，准备等到中午，趁乱出去。可是，过了一会儿，一个男生无视了坐在门口的我，直接进了女生病房，坐到了那姑娘的床上。他们说了一会儿话，这男生便走了。
“他就是前几天跑掉那个，他在课堂上被辅导员当场抓了回来。”
女生的信心被浇灭了。
4月25日，她又重整旗鼓。作为学院文艺部的成员，她要去组织合唱比赛。十一点半，趁着同学送饭、护士吃饭，她换上衣服梳了头，看看护士台没有人，医院。回来的时候是四点半，也是趁着护士不在的时候。
她告诉我们，办活动的时候，她摘下口罩去找辅导员说了一会儿话，辅导员都没认出来。本来辅导员都会来探望自己学生的，也许她的老师怕被传染吧。
4月26日，我也得“暂时出院”。
那天，有一场莫文蔚的演唱会，我早早就买好了票。22日入院的时候，我以为只要住个两三天，可是医生每天都告诉我“还早着呢。”
4月25日傍晚，看到病友平安归来，为了演唱会，我也开始策划我的出逃。
就在这天晚上，学工部一位的老师背着公文包，戴着口罩走进病房，双手合十：“谢谢大家一直呆在这里啊，谢谢大家了。昨天有几个男生离开后被发现又被带了回来，给医院带来了许多麻烦，医院必须再次去病人的宿舍进行消毒，还要去教室消毒。大家有什么问题，就跟我们学工部说；和医生他们沟通不了的，也可以告诉我们。大家就呆在这里啊，好好的啊。”
学工部的老师走了以后，直到凌晨，护士台都没有空过。我忧愁得连洗澡的心情都没有了。
第二天，事情有了转机。那天早晨，护士来告诉我们：“刚才看你们都在睡没有把你们叫醒，医生在你们睡觉的时候看过你们了。”但是，从阿姨进来打扫卫生时就醒了的我，分明没看到医生来检查。原来，周六医生不上班。
下午三点，测过体温以后，我换了一身新衣服，装好钱、手机、面巾纸，准备出逃。
下午四点，我试探性地走到护士台。护士台有人？难道就要功亏一篑？我强作镇定，转身回房，坐在床上抄了一会儿东西，笔都握不稳。只听护士台传来拉动椅子的声音。我赶忙带上东西走出去——护士台空了。
我疾步而出，贴着大厅的边上走。下楼梯，转向，别有脚步声，二楼大厅没有人，走快一点，再走下去，一楼也是空荡荡，走出医院大门了，走在了商业街上！
唉要是那天你见到了我，看得出我全身战栗，心跳加速，腿脚发软吗？这一切是真实还是虚幻，诡异的阳光撒在街上，而我的双脚踩在地上，水泥地在发烫，热度穿过鞋面触摸到我的脚板，辣辣的。
医院，内外沟通完毕，没有险情。
我一进去，一个护士却迎面走了过来。“你上哪儿去？”我吓坏了，加快了脚步，说：“我去下面拿东西。”“那怎么不戴口罩？”“太热了。”我近乎小跑着进了病房。
我想，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，反正我已顺心遂意，后来也没人深究。
只是住院，并非治疗
洗澡的诱惑
我们一直以来都在依靠每天阿姨打的两桶开水过活，不是喝水，就是稍微洗洗。至于喝水嘛，喝的是同学拎来的矿泉水。
听说，学工部其实都打算给我们出钱装热水器了，可医生说得了手足口病不建议洗澡，就没有装。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，梦到的只有出水的莲蓬。每天我们都不会忘记这个话题——出去了要洗几块钱的澡。
